避讳
避讳
避讳是中国历史上,必须回避君主、尊长等贵人的「名讳」的一种习惯,通常只限于君主、尊长等贵人之本名,字号的避讳则较少见,在言谈和书写时,遇到君主、尊长等贵人的名讳一律要回避,可以用其他字代换,或是刻意将该字缺笔;取名时,不能取他们的名讳中字甚或同音的字;否则,可能触犯大不敬之罪。陆容《菽园杂记》称,“民间俗讳各处有之,吴中为甚。”这种习惯也曾经适用于汉字文化圈内中国的临近国家,例如日本、朝鲜半岛、越南、琉球。
避讳的起源.
避讳始于周朝,《左传》说:“周人以讳事神,名,终将讳之。”《礼记·曲礼》载:“名子者不以国,不以日月,不以隐疾,不以山川。”明文规定取名之避。后来,《左传》又加上“不以畜牲,不以器帛”这一条款,遂产生“六避”。但当时同音或近音的字不用回避。名讳两字中,只有一个字相同,也不用回避。
避讳的方法与实例.
陈垣《史讳举例》曰:「避讳常用之法有三:曰改字,曰空字,曰缺笔。」到了宋朝,避讳之风日趋严格,又出现「拆字」这一种避讳方法。
改字.
改字法:遇到要避讳的字时使用其他别字代替。例如:
空字.
空字法:遇到要避讳的字时不填写。如唐朝将领李世被改成李,以避唐太宗李世民的讳。另外民间有传言“观世音菩萨”亦因避唐太宗讳,略作“观音”,但实际上唐太宗规定避讳仅限「世民」两字连用的情况,故以上两种情况都不适用。
而「李世」改名「李」则是唐高宗即位后的事,「观世音」简称「观音」亦在唐朝之前已经出现。
缺笔.
陈垣认为避讳缺笔,始于唐朝,贞观十八年盖的文达碑,有「世子」二字,时唐太宗称李世民,可见仍未有避讳缺笔。干封元年《赐泰师孔宣公碑》中,「愚智齐泯」中的「泯」作「汦」,因此他认为唐高宗是避讳缺笔之始。到了高宗显庆五年正月诏曰:「至于朕名,或缺其点画。」说明了当时已经有缺笔避讳。
一般缺笔是缺写尾一笔。如「愚智泯」的「泯」字,因讳唐太宗李世民,而作「汦」。《于志宁碑》中「世武」把唐太宗的名字李世民中的「世」少写一划,作「卅武」。旧唐书穆宗纪:「恒王房子孙改为汦王房。」汦王应为愍王,因避讳,改民为氏而误。《续汉郡国志》中载敦煌郡有拼泉,拼泉即渊泉,因唐太祖李渊缺笔的渊字缺尾的一笔,后讹为拼。
宋人避宋圣祖赵玄朗讳,「朗」改为「郎」。刘焉,字君朗改为君郎、《新唐书·后妃则天皇传》:「前锋左豹韬果毅成三郎为唐之奇所杀。」
《康熙字典》将康熙帝玄烨讳各缺一笔。
日本江户时代末期至明治时代,对于仁孝天皇(惠仁)、孝明天皇(统仁)、明治天皇(睦仁)的名讳「惠」、「统」、「睦」缺一笔。
Unicode收录的避讳缺笔字.
Unicode中收录了因避讳产生的缺笔字数个。
拆字.
拆字法:当遇到要避讳的字时,将该字拆开,以描述其字的构造。
各地情况.
中国.
周朝时避讳情况较为宽松,只有完全相同的字才要避讳,同音或近音字大致上不用。秦汉时期,大一统的政局形成并得到巩固,君主之尊无以复加,儒学在上层建筑中逐渐占统治优势,这种要求遂变得非常严格。地名、物名、官名、人名都要回避当朝天子甚至皇帝祖先的名字。郑玄《毛诗笺注》“天下邦国,至于困穷”言及汉高祖(刘邦)名讳而并未受到查处,可见汉朝时对避讳的规制不如清代时严格。司马迁《史记·张仪列传》“是故天下之游谈士,莫不日夜搤腕”言及其父(司马谈)名讳,但这亦有可能是司马迁抄录其父司马谈留下的资料,司马谈自然不需要避讳自己了。
汉景帝时,二十四节气之中,「启蛰」由于避讳而改名为「惊蛰」,并且和「雨水」调换,「谷雨」与「清明」的顺次也被置换。(后来,日本以贞享历取代宣明历,将「惊蛰」改回「启蛰」。)
东晋太元十三年(388年),侍中孔安国上表,因黄门郎王愉名犯其父孔愉名讳,不能共同签名,求解。有司认为:此前,尚书、安众男某某曾上表中兵曹郎王祐犯其父私讳。同意调换部门,这是朝廷制度之外的恩典。但此例一开,官员效仿,不知何时结束。于是断绝了此类请求。但避讳却是日渐严格。避各类私讳,亦是后世官员注重的事项。
到了唐朝,有一个字相同甚至是同音,也必须回避了。当时著名诗人李贺就是因为其父名“晋肃”,与「进士」发音相近,而不得参加进士考试,致使终身不得志;韩愈为此事非常生气,为之作《》驳斥,“父名晋肃,子不得举进士;若父名仁,子不能为人乎!”唐朝法律规定,直呼皇帝的名字犯“大不敬”罪,不能赦免。然而杜牧《阿房宫赋》“一旦不能有”、柳宗元《捕蛇者说》“岂若吾乡邻之旦旦有是哉”皆言及唐睿宗(李旦)名讳,元稹《连昌宫词》“舞榭欹倾基尚在”又言及唐玄宗(李隆基)名讳而并未受到查处,可见唐朝时对避讳的规制亦不如清代时严格。
五代十国时,冯道的门客为其讲解《老子》,见文章里面「道可道,非常道」的「道」字,冲犯了冯道的名讳,门客为了避讳,把「道」这个字给改成「不敢说」,于是便将「道可道,非常道」读作「不敢说,可不敢说,非常不敢说。」
除了文字避讳,生活上亦有其他形式的名讳。例如唐朝避讳李姓,禁食鲤鱼,抓到鲤鱼必须放掉,贩卖鲤鱼责打60杖。明朝正德年间也曾一度禁止百姓蓄养猪只。
宋代,讳法大兴,一个帝王的避讳字数量急剧增多,《容斋三笔·十一》云:「本朝尚文之习大盛,故礼官讨论,每欲其多,庙讳有五十字者。举场试卷,小涉疑似,士人辄不敢用,一或犯之,往往暗行黜落。」
元代是蒙古人入主中原,蒙古人本无避讳之事,因此元代不太在意避讳。忽必烈行汉法之后,曾下令避讳,但终元一代讳法不严,一部《元史》,惟《程巨夫列传》言:「巨夫名文海,避武宗庙讳,以字行。」余无所见,程钜夫生于宋,故习惯避讳,而考察《元史·武宗纪》,武宗朝名中有“海”者多达七人,武宗朝奏章地名有“海”字者众多,并不避讳,故程钜夫避讳一事属于此人特例。由于蒙古人的命名习俗与汉人不同,蒙古人中君臣同名者甚多。
明代因之,二字之名在用到其中某一字时不避讳,音近而有称名之嫌,亦不需避讳;所谓「二名不偏讳,嫌名不讳」,故亲王可与皇帝共用字辈。
满人早期亦不避讳,后来汉化加深,从玄烨开始,才跟着汉人那样有了避讳之事。清乾隆二十二年(1757年)退休的布政使彭家屏在族谱《大彭统记》刊登河南生员段昌绪家存吴三桂文告时,乾隆帝之名讳弘历不缺笔,成为彭家屏赐自尽及段昌绪斩首罪名之一。乾隆四十二年(1777年)江西书生王锡侯在他删康熙字典写的字典《字贯》凡例写入康熙帝、雍正帝、乾隆帝之名讳(玄烨、胤禛、弘历),没有缺笔避讳,也有批评康熙字典“然而穿贯之难”的内容,被认为非常不敬,而被依大逆律定罪处斩。清朝「末代皇帝」溥仪在位时,“仪”曾经是避讳字。
清朝灭亡后,民国不再避国讳和圣人讳。现时一般中国人仍避家讳,但仅限于起名,日常使用是不避的,亦有连起名也不避讳的。
日本.
日本避讳的相关记录始见于奈良时代。延历年间,桓武天皇为避其父光仁天皇(讳白壁王)的讳,将常陆国的「白壁郡」改名为「真壁郡」。淳和天皇即位的时候,由于天皇名叫「大伴」,氏族「大伴氏」便被改名为「伴氏」。
进入幕府时期以后,日本武士对主君的名字也要避讳。当时日本人名分为「通字」和「偏讳」两个部份。例如在「德川家康」的名字中,「家」字为通字,由家族时代相传;「康」字为偏讳。通字无需避讳,但偏讳要避。 在触发了后来大坂之役的方广寺钟铭事件中,丰臣秀赖一方就是因为铭文中的“国家安康”一词没有避德川家康的偏讳,为德川幕府出兵大坂提供了口实。不过有时候,日本武士也会将偏讳赐给属下,以示恩宠。
日本比中国更晚,直到二战结束之前仍须避讳,否则可被视为对皇室不敬。例如,为避仁孝天皇(惠仁)、孝明天皇(统仁)、明治天皇(睦仁)的讳,将「惠」、「统」、「睦」三字都缺一笔。此外,对皇后也要避讳。例如,大正天皇的皇后名叫九条节子(日语:--
"Kujō Sadako"
),秩父宫雍仁亲王的妃子叫(日语:--
"Matsudaira Setsuko"
);九条节子成为皇后之后,松平节子为了避讳,将名字改为同音的「势津子」(日语:--
"Setsuko"
1947年(昭和22年)10月26日,日本国宪法废除了对皇室不敬的罪名,不再将避讳列入法律条文之内。但民众在日常生活中仍普遍会避免对皇室成员直接称呼名讳,而是敬称为“陛下”、“殿下”或者使用宫号,很多人甚至根本不知道皇室成员的本名。
琉球.
受中国文化的影响,琉球王府也要求避国王的讳。其避讳的方式主要为改字。例如,为避尚哲王讳,「哲」字改为「明」;避尚温王讳,「温」字改为「和」;避尚泰王讳,「泰」字改为「春」。此外,琉球人也要避中国皇帝的讳。
琉球人要避国王的讳,但不必避国王使用的名乘。例如,尚温王的名乘为「朝克」,但后世仍有一名三司官名叫「马克承」;马克承的名乘为「小禄亲方良泰」,尚泰王继位后,为避讳,改为「良忠」。
1609年庆长琉球之役之后,琉球成为日本萨摩藩的附庸国,萨摩藩在琉球设置在番奉行所以监督内政。1755年,岛津重豪就任萨摩藩藩主之后,萨摩藩曾一度要求琉球王府下令避江户幕府将军的讳。例如,毛宣猷为避德川家宣的讳,改名为毛廷柱;向宣谟的名乘原为「今归仁朝忠」,为避德川秀忠讳,改为「今归仁朝义」。萨摩藩又禁止琉球人使用「德」、「千代」、「雄」、「敦」、「信」、「明」、「重」等字作为名字。不过在岛津重豪死后,琉球便废除了这个命令。为避讳而更改名乘头的家族,多获准恢复使用原先的名乘头;但仍有家族的名乘头未被改回。
朝鲜半岛.
朝鲜半岛的避讳可能始于统一新罗时代。在《文武王陵碑》的碑文里,「丙午」被写作「景午」。唐高祖之父名叫李昞,「昞」字和同音的「丙」字都是需避讳的字,故而干支纪年中将丙字改作「景」。但是,新罗当时刚刚从中国引进干支纪年,没有证据显示新罗是否也从中国引入了避讳制度。
不过在高丽王朝时期的法律明确规定需要避高丽国王的讳。高丽时代的避讳方法主要为缺笔,故而在《高丽大藏经》中可以看见不少缺画字。此外也有改字的方法,例如高丽惠宗名叫王武,便将「文武两班」改称「文虎两班」,后又改称「龙虎两班」。又如,《三国遗事》中,为避高丽定宗王尧讳,将「尧」字改为「高」。
1750年,为了避免在文庙祭祀中冲犯孔子的讳,朝鲜英祖下令将「大丘郡」改名为「大邱郡」。
兴宣大院君重建景福宫时,为避清高宗弘历讳,将「弘礼门」改名为「兴礼门」。
越南.
越南的避讳,除了改字、空字、缺笔、拆字之外,变音是其一大特色。
越南的避讳,最早见于陈朝时期。1232年(建中八年),陈太宗下达避讳的命令。为了避陈朝皇帝祖先陈李的讳,陈太宗下令将全国的李氏全部改为阮氏。
在越南,中国的避讳方法改字、空字、缺笔、拆字都有。例如,在成泰年间刊行的《大南实录》的「大南正编列传初集」之中,为避嗣德帝阮福时讳,改「时」字为「辰」字;为避成泰帝阮福昭讳,便将「昭」字缺笔写作「召」。在《大南实录》的「前编」中,历代阮主的名讳皆空字。在《国朝正编撮要》中,为避嘉隆帝阮福-{暎}-讳,写作「左从日右从英」。
还有一种被称为变音的避讳方法,即将皇帝名讳的读音改变,与需避讳字的同音字也随之变音。变音这种避讳方法为越南特色,始见于后黎朝时代。黎太祖讳黎利,「利」字在越南语中本读作「lì」,为避讳,改为读「lợi」。阮朝时代,为避历代皇帝的垫名「福」之讳,将「福」字的发音从「phúc」改为「phước」,所有读作「phúc」的字也统统改为读「phước」。
此外,也存在口头和书面上不同的避讳方法。例如嗣德帝名「阮福时」,在书面上若遇上「时」字,应将「时」字改写作「辰」字;而在口头上,「时」字本应读作「thì」,为避讳改读「thời」。
在郑阮纷争时期,广南阮主辖境内的居民必须避阮主之讳。例如,为避阮潢讳,将「hoàng」读作「huỳnh」。时至今日,越南南部的黄姓居民仍将自己的姓氏读作「huỳnh」,但北部居民仍读作「hoàng」。
阮朝明命帝时代,将众多的阮主支系子孙删去姓氏,冠以「宗室」(越南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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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字,标榜其地位。后来绍治帝继位,为避绍治帝阮福绵宗之讳,又将「宗室」改姓为近音的「尊室」(越南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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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便是今日越南尊室姓的由来。
以下是阮朝的变音避讳用字表。其中,被避讳之字以粗体标出。
现代.
现在虽然已经不讲究避讳习俗,但是仍然有部分人在取名时尽量不取同父辈或祖辈同名或同音的字作为名字。由于避讳的影响,现在的东亚人还是认为直呼长辈的名字为不敬,所以会特别-{注}-意亲属称谓。
例外情况.
虽然不取与父辈或祖辈名字相同的用字或同音字是传统避讳方式之一,但亦有例外。例如东晋时王羲之的七个儿子王玄之、王凝之、王涣之、王肃之、王徽之、王操之、王献之都有「之」字,据陈寅恪考证“之”字是天师教信徒的标志;而汪婕指出,这仅仅是“二名不偏讳”,与天师教信仰无关。
避讳的后果及用途.
避讳徒增文章的理解难度,若不了解相应的避讳情况,可能无法正确认出原词,导致文章难以理解。
另外,避讳本身提供了一种文献断代方法,如果某书中避某字讳,则可以断定该书是相对应的某位皇帝继位后著述的。
评价.
现代,避讳被认为是强化君主专制的手段而遭到批判。
汉字文化圈以外.
犹太人.
由于《希伯来圣经》中的《十诫》有「不可妄称YHWH你神的名」的诫命,犹太教文献中的四字神名()不标母音,或标上"adonai"的母音作为提醒,而只写4个子音字母,一般称为“4字神名”——英语的YHWH、法语和德语的JHWH、拉丁语的IHVH。中世纪时犹太学者为希伯来语的4字神名标上母音时,使用「adonai」(意为「我的主」)的母音符号,(希伯来语单词的辅音写在中央而元音(母音)写在辅音的上面或下面,以不同组合的点和短线表示,所以可以在「YHWH」下写「adonai」的元音符号),提醒犹太裔读者要念成「adonai」,不可以直呼神的名。而早期圣经译者翻译时,便直接地把辅音和元音拼在一起,而成了「YaHoWaH」(翻译就是「耶和华」)。
大溪地人.
在玻里尼西亚的许多地方,重要领导人的名字被认为是神圣的(至今有时依旧如此,详情可见玻里尼西亚文化中的禁忌),并因此对之需有一些适当的敬重(mana)。为了避免冒犯,任何类似一个名字的字眼都不可使用,并直到该人死去为止,都需以一个含义相似的词来代替被禁止使用的字眼。然若一个领袖碰巧活得非常长命的话,这暂时性的替代用法,可能会变成永久性的,进而对语言产生影响。
一个例子是在大溪地语当中,一些单词因为避讳的缘故,而被其他的单字给取代。在玻里尼西亚的其他地区,tū 或其他同源的字之意为「站立」,但在大溪地语中,该字被以 tiʻa 取代,因为原本的词根变成了波马雷一世这位国王的名字中 Tū-nui-ʻēʻa-i-te-atua 的部份;相似地,fetū 这个意指「星星」的字眼,在大溪地语中为 fetiʻa 所取代;而 aratū 这个意指「柱子」的字眼,也为 aratiʻa 所取代。
尽管 nui(意即「大的」)依旧出现于像 Tahiti-nui 等合成词中,一般用以指称「大」的字眼为 rahi(此词在玻里尼西亚语言中是个指称「大」的常见字眼);此外,ʻēʻa 这个词也不再使用,并为 purūmu 或 porōmu 取而代之,在现今,ʻēʻa 之意为「路径」,而 purūmu 之意则为「道路」。
Tū 也有个暱称,叫做 Pō-mare(字面含意为「夜咳」),波马雷一世的王朝也因此而得名,也因此 "pō"(意即「夜晚」)这个字曾一度为 "ruʻi" 所取代(然而今日 ruʻi 只用于圣经中,pō 这个字根今日又重新变成了日常用语的单词);而 "mare"(字面之意为「咳嗽」)则已不可逆地为 "hota" 所取代。
其他范例如下:
一些旧式的单词依旧用于背风群岛一带。
参考文献.
来源.
」,收录于京都大学人文科学研究所附属汉字情报研究中心编纂的《--
》,2008年